毁灭。(一更)
离开姜小梨家,贺洵开着车漫无目的地游荡,脑子里一遍遍回荡着梨爸说的话。 刺耳是真的,无力反驳也是真的,毕竟自己以前有多混他心里有数。 曾经的他以为自己会混吃等死地过完无聊的一生,直到遇见姜小梨,他开始反省浑浑噩噩的精神状态,羡慕每天活得热烈又阳光的她。 她就像是一颗软软糯糯的定心丸,只要看见她就会觉得很安心。 站在梨爸的立场,他的确有足够的理由阻拦小梨和自己继续交往,花名在外的他宛如一只偷啃白菜的大野猪,左看猥琐,右看不怀好意。 回家前,他在药店买了几瓶风油精,打算今晚给自己一个痛快。 万一哪天不小心被梨爸撞见胸口的灰太狼,百分百要给他扣一顶“变态”的帽子,印象分直接从零到负。 意志消沉的贺公子从进电梯就开始唉声叹气,电话响了几次,他权当没听见。 进家门后,他径直朝浴室方向走,像一只打了败仗的丧家犬,可还没走到浴室门口,客厅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女声:“我这么大个人杵在这里,你看不见吗?” 熟悉的声音飘进耳中,犹如一缕清风吹开胸口的阴郁,贺洵眸光瞬亮,唇角疯狂上扬。 “——外婆。” 他化身被雨淋湿的小鸡崽直奔老母鸡温暖的拥抱,撒娇似的搂住外婆,“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?” 贺玉淑冷哼道:“打了好几个电话你也不接,我以为你又跑哪里瞎混去了。” “今时不同往日,我早已改过自新,重新做人。” “哟哟哟。”老人狐疑地瞥他,年过七旬依然精神抖擞,年轻时是叱咤风云的商界女强人,现在虽然不再参与企业管理,依然还能瞧出几分事业女性的沉稳干练,“我看你不是想通了,你是鬼迷日眼,被女孩子迷了心智。” 贺洵一听这话就知道她肯定收到什么风声,亲自过来劝退他。 本以为自己的处境已经够惨了,没想到前有狼后有虎,好不容易和小梨有点进展,现在怕是又要功亏一篑。 想到这里,他沮丧地瘫软在沙发上,说话也是有气无力,“老太太,您如果是过来劝我放弃,那我也给你一个明确的态度,我就是喜欢她,我这辈子认定她了,除了她我谁也不要,谁劝都不好使。” 贺玉淑面露诧异,很少见到吊儿郎当的他说出如此坚定的话,甚至做好为爱横扫千军万马的准备。 “我也实话告诉你,我已经把她的底细调查得一清二楚,是个不错的女孩子,但是离我对孙媳妇的预期还差上一大截。” 贺洵白眼一翻,早对她的心思猜准个八九分,“我知道您就是想让我找个富家千金,最好强强联手,这样贺家的生意又能更上一层楼。” “你这是说的什么话?”她不悦地质问:“我是那种为了利益把乖孙推进火坑的人吗?” 贺洵扯唇一笑,“您是不是忘了之前给我安排的相亲都快赶上一个车队了。” “说的我给你安排了,你就认真对待一样。”说起这个老太太就来气,鼓着双眼瞪他,“我就是盼着你早点成家,然后名正言顺地把贺氏交到你手上,只有资历雄厚的亲家才能堵上你姨妈姨父的嘴,他们现在天天盯得紧,生怕我把钱全给你一个人。” “我老早就说过,我不是做生意那块料,天天尔虞我诈的烦死了。”他要死不活的吐字,声音撕裂的仿佛劈叉,“我现在只想过点清静日子,钱多钱少都无所谓。” “那可不行。”老太太听这话不乐意了,表情严肃地反驳:“我的乖孙怎么能过普通日子,吃的住的用的必须样样都是顶配。” 贺洵没吱声,似泄了气的皮球,双眼也失了神采。 老太太见他兴致不高,笑眯眯的给他鼓劲,“你小时候多聪明啊,不管什么一学就会,钢琴骑马网球高尔夫,哪样比别人差?哪样不是玩到顶尖?我都记不起有多少老师夸你天赋高,日后必是大将之才。” “人家是因为你给的money足够多,随便夸两句就给您开心坏了。” “你就是妄自菲薄,眼睛跟瞎了一样,看不清自己有多优秀。” 他两手枕在脑后,幽幽地说:“我只看见一个纸醉金迷的混蛋惶惶度日,烂透了,也没救了。” 老太太到底是过来人,光从他今晚颓靡的状态便能看出几分端倪,她问话直接:“你受什么刺激了?” 他双眸呆滞地摇头,“没有。” “让我猜猜...”她凑近看他生无可恋的脸,藏不住八卦的笑,“表白失败了?” “也不算失败,但也没成功。”他悲怆地仰头长叹,忽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,“外婆,当年你在孤儿院挑人时,为什么一眼选中我?” 贺玉淑沉默几秒,思绪慢慢回到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,她记得是大晴天,阳光明亮又温暖。 “当时所有人都乖乖待在教室,只有你一个人在外面爬树,哎哟,瘦得跟小猴子一样,不过笑起来那股机灵的坏劲很符合我对乖孙的期待。” “不得不说,您的眼光挺独特的。”贺洵竖起大拇指。 老太太两手抱胸,嘚瑟全都写在脸上,“我活到现在,做得每个决定都正确,看人准,做事狠,任何竞争必须取得优胜,这辈子只输过一个人。” “什么人?” “她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,当时我们都喜欢团支书,最后被她追到了,给我气的啊,我到现在都记得她那副嚣张的嘴脸。” “那你们后来见过吗?” “有几十年没见了。”她声音停顿两秒,又道:“但是我今天见到了。” “你们在寺庙里拜菩萨时偶遇?”他戏谑道。 老太太诡异一笑,指了指茶几上的文件夹。 贺洵面露不解,翻开一看,果然是关于姜小梨的详细信息。 “你翻到最后几页。” 他懵然照做,直到停在一个有老人照片的页面,老太太淡声喊停。 看清上面的资料后,他两眼一黑,只觉得世界末日离他不远。 “难道是....姜小梨的奶奶?” “沉墨宁,这个名字我化成灰都记得。”她咬牙切齿的说:“还真是冤家路窄,当年我输给她,现在她的孙女又把我家乖孙迷得神魂颠倒,你说我这翻身仗怎么就这么难打?” “咳咳。”贺洵捂嘴咳嗽,话锋一百八十度转弯,“外婆,您作为一个事业有成的独立女性,心胸宽广且富有爱心和包容心,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去记恨一个女人。” “这跟男人有什么关系?我早就不记得那个团支书长什么样了。”老太太语速急切,越说越激动:“但这件事作为我人生中唯一的污点,反正在我闭眼入土之前是不可能就这么算了。” 贺洵呆望着满脸愤慨的外婆,唇角隐隐抽搐。 那头的未来岳父来势汹汹,这头他还得安抚老太太的爱恨情仇。 毁灭吧。 他一秒都活不下去了。